这岛

配对：Clark Kent/Bruce Wayne

分级：NC-17

警告：前后代表攻受，一切不属于我。

超人醒来，却唯独不记得布鲁斯·韦恩。部分论点参考《道林格雷的自画像》。

忘爱症候群，指由于某种原因忘记了最爱的人。得了忘爱症候群的人也不会再爱上别人，即使爱上了也会一次次的忘记。

+

克拉克·肯特开始活着。

 

在大都会过于干净的天空下，正常地交流与生活，一如从前。那些祭奠被摘除，将一点点彩色重新带回这座城市，公告牌又重新被花边新闻占据，阴谋揣测在眨眼间被日光吞没。一件好事情，克拉克想到，伴随希望——这是他爱的世界。

 

然后是工作，他过多次的以记者的身份踏入哥谭，带着职业素养与那个花花公子交流。对方似乎对自己有些许特殊对待，愿意多三分耐心与好态度，以至于克拉克开始对路易斯说：“布鲁斯·韦恩似乎和此前相见有所不同。”

 

而路易斯只是摇摇头，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黯淡情愫，然后回应道：“是的，布鲁斯·韦恩是个好人。”

 

“真的？”这高度评价惹得克拉克挑起一侧眉头，咬着笔盖将办公椅转回远处。疑问也便到此为止，超人负责他的城市，继续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哥谭近在咫尺，可蝙蝠侠的生与死，那些个战绩，他看到却无法打心底产生关心情绪。有些奇怪，克拉克抱着一个女孩儿从火光冲天大楼中飞出时想到，他们是战友，这种冷漠也偏偏是对方独有。

 

下一次对外入侵战斗，超人才算是第二次与蝙蝠侠面对面，那天下着雪，随着疾风在空中打着旋，热视线将地面积雪融化成一滩蒸汽。蝙蝠侠依靠在残破墙壁上，算不上小心地处理手臂伤口，血液浸透了战衣，滴落在雪地里。布鲁斯·韦恩摇摇头，不晓得自己又在多愁善感什么，那些爱与错，囊括过去都随生而死。

 

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仅仅是作为布鲁斯·韦恩与克拉克·肯特。

 

但至少超人受此改变良多，更加热爱活着与这个世界，尝到分秒间的意义。可当他看向蝙蝠侠时，却猛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窃贼，偷去对方好的半边灵魂，才能改变了自身。当他身处高空，总能听到人类赞扬他的善良，细细碎碎盘踞在耳侧，此刻神明从天而降，仅仅是为战友拍去肩头一点血迹，对方便不自控地在目光中夹杂躲闪与考究。

 

克拉克透过面罩看到布鲁斯·韦恩的脸，也能通过视线看到对方身体上层层叠叠的旧伤疤，用超级听力听到血液加速流动，心跳愈发变快。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亦或是恐惧，我们是队友，克拉克放软姿态，率先示好，队友应当可以信任与托付。

 

“别担心，小伤而已。”蝙蝠侠低声说道，并告诫自己，感情无法当成一张绝对科学去处理，如何面对克拉克·肯特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些私人恩怨，情长情短，到了布鲁斯这里，除却嫉妒冷静之外只剩逻辑，天性使然，布鲁斯韦恩永不会为他人歇斯底里。“不要再插手哥谭的事情，超人。”

 

“你知道的，你没办法一个人解决这些事。”

 

即便如此，布鲁斯宁肯对方离自己更远些，在某个瞬间，他是那个为彼多拉打造最后一枚钉子的匠人，又在下一刻牵引马车绳索，将对方带去各各他。悲观主义向来会主动招揽错误，布鲁斯陷入一个怪圈，无法将这些事归咎于感情，与超人以及毁灭日的战斗成为一道伤疤，狠狠烙在肌肤表层，疼痛透过肌理，凿在骨骼，形成奇怪断层。

 

“我一直一个人做得很好，超人。”每当他看到超人时，首先是自责与自我厌恶（有关于错误判断，和其他人无关），继而这种感觉便消逝不见，所有情绪都尚未萌生，最后，蝙蝠侠感到疼痛。

 

还有他无可抑制的猜测与怀疑，他始终抱有疑惑，重生是否带走克拉克的一部分灵魂。

 

雪花越落越多，慢慢覆盖住赤裸地面，遮掩战火痕迹，克拉克沉默离去，让布鲁斯感觉好多了。糟糕事情是这个世界的的确确超出人类范畴，他们不得不合作，这时克拉克察觉到戴安娜对于布鲁斯有着更多关心，在战友之间也许稀疏平常，他却感到奇怪、嫉妒、夹杂不解。熟悉情绪变得陌生，每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些句子穿过喉咙发出声响，变得毫无乐趣。

 

并不尖锐，但也足够让所有人察觉到他对蝙蝠侠过分苛刻，总是说些胡话。

 

这些话有关于超人毫无立场讨论的人性，同时也赞扬蝙蝠侠拥有纯粹意志，像是刻意说出的悖论，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包括神明本身。

 

而只要人们不去讨论一件事情，这件事就未曾发生过。

 

甚至某一次会议，他盯着那双薄唇煽动着吐出完美计划，却在众人离去后与布鲁斯·韦恩对峙，告诫他应当用爱充斥生活，不该将自己抛掷于情感与人性外，那些理智的阴暗面总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

 

“你为什么有资格教导我呢？超人。”布鲁斯笑着说道，笑意却仅仅渗入声音表面，都不曾碰上唇角。“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我在关心你，布鲁斯。我看得到你藏起来的那些伤疤，太多了，你始终是一个——”

 

“——那我便有权利拒绝。”他打断了对方，铁灰色衬衫衬得那双漂亮眼睛太过冷漠，这时克拉克意识到，甚至连自己的刻薄所带来的伤害都是双向的，蝙蝠侠的确没有必要听从这番废话，应当表现出这副无趣模样。“我在这座城市的夜晚工作了二十几年，什么时候都轮不上你的说教，如果仅仅是关心的话，姑且先不要拿你我做比较。”

 

克拉克难堪道：“你曾经说你需要我。”

 

“世界需要你，联盟需要你，而我？暂时并不需要。”他像是受伤了，布鲁斯看向对方时突然想到，这念头被飞快擦拭干净。“感谢你的关心，哪怕这并无必要。”

 

超人离开蝙蝠洞，阴影中的英雄终于能够叹出口气。

 

好在对于生活与战斗并未造成影响，超人与蝙蝠侠配合永久默契，以至于除却后者的所有人都当真认为重生为超人注入另一份活力，死亡让其更为亲近生活。可在互相观察中，克拉克总能察觉到人类的力不从心，面对非人生物时尤为明显，蝙蝠侠的聪明脑子可以遮盖大部分瑕疵，他将暗器发出时间拿捏恰到好处，也能策划方案帮助地球化险为夷。同时伤口正层层叠叠错落在英雄躯壳之上，疤痕恢复愈发缓慢。

 

克拉克试图不去关心对方，感情似乎被保护在一层薄膜中，无法穿透，每当布鲁斯喋喋不休时，他都会打心底萌生出亲吻冲动，哪怕仅仅是在一瞬间。

 

此时，他不爱布鲁斯·韦恩，也不爱任何人。

 

蝙蝠侠亦然如此。

 

他们仍在互相考量彼此，信任又防备。布鲁斯认为重生必将抽离一段灵魂作为代价，需要谨慎对待，或许克拉克只是没有表现出他所遗失的一部分。克拉克在巧合下找到一部分资料，文字有关于蝙蝠侠对于自身评估，那些危险性判断，后备举动（显然比他们第一次打架要严谨得多），甚至是过往恋情。

 

那些感情在匆匆翻阅后，在脑海中留下痕迹也仅仅是文字而已。克拉克发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坠落，随后彻底被弄丢了。感情起于谎言与虚假，在小记者与花花公子之间，两位当事人都这样认为，反倒容易释怀，所以布鲁斯公事公办，将一切安排完美，没必要再将此事提起。他没办法怪罪克拉克，对方也许在重生中并未遗忘任何善意，仅仅是忘记与自己第一次相遇时那副愚笨模样，忘记亲吻以及送命般的交手。

 

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布鲁斯始终这样想，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太过肆意，这是其所面对最根本的指责。况且他们也并非中学孩童，要为一段露水情缘念念不忘。

 

事情转折在大雪在空中融化为雨的那天，路灯点亮地面溅起点滴水花。印满令人疲倦的演出讯息的广告牌被缓慢冲刷，露出老旧粉红颜色，污迹堆积在女郎脸颊上，夸张表情都显得模糊。蝙蝠侠隐匿身形，待在他的角落里。

 

常规巡视，日复一日将混乱解决，只是战斗、受伤、康复，成为黑暗骑士日常一部分。伤疤叠着伤疤，有些痂已经掉落，露出淡粉色嫩肉。继而，夜晚结束，在阳光将世界暖热之前，布鲁斯·韦恩回到空旷别墅，面对一点老人家的唠叨，听听韦恩集团那些会议记录，签几页账单，短暂睡眠过后成为另一个夜晚的哥谭王子。

 

但这一次所现意外略显严重，在病房里躺了好些天才睁开眼，他强壮也仍是凡人，猛烈撞击伤到后脑，危险又可怖。连带着几天，布鲁斯都没办法将眼前事物看个真切，他或许是没觉得害怕的，其他人却担心的要命。

 

厚重窗帘遮盖大部分光线，毫无用处的花束在精致花瓶中散发浅淡香气，阴影始终遮蔽这分美好。好在克拉克仍能在昏暗中看到对方那副难能放松模样，可哪怕在潜意识中，布鲁斯仍处于一个紧张状态，肌肉小幅度痉挛着，两种状态矛盾又自然。寂静之中，克拉克在布鲁斯醒来前在唇角偷走一个亲吻，继而小心翼翼地摩挲唇瓣，去思考这感触，是否当真似曾相识。

 

他在布鲁斯醒来前离开，又在对方睁开眼时装作刚刚走进门的样子。

 

愚蠢，又毫无意义，克拉克推了推眼镜，躲避蝙蝠侠绷紧的目光。偏偏是不能让他知晓自己在这里停留过，哪怕是做做样子，都会让对方舒心很多。剑走偏锋的决定是想让布鲁斯相信克拉克·肯特重获新生，停下质疑与思虑，只要这样——克拉克深深吞咽着，他们也许可以重新相爱。

 

从这刻起，氪星人便搞错了方向，不晓得蝙蝠侠从未将自身感受放到前列，感情皆可被理智操控，他担心自己是否在重生时当真伤害对方身心，后者唯独关心这个世界。

 

布鲁斯在看到克拉克·肯特后微微一怔，眼中错愕随着加深的眼眸转为严肃，继而调整出平时那副拒人千里模样，他哑着声音开口发问，其中夹杂丁点儿情绪，是好的情绪：“你怎么在这儿？”

 

继而驱逐道：“你不该在这儿，我说过——”

 

关心，布鲁斯看到这情绪，硬生生撞进眼睛里，逃都逃不掉。

 

温和深情几近要让布鲁斯产生一种错觉，克拉克·肯特从未离开过，他仍然活着的，未被自己亲手推向刀锋边沿的灵魂。起码在瞬间，布鲁斯能够放低戒心，让两人之间少些隔阂。

 

“——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阿福说你最近累得不轻。”

 

这自欺欺人的感情强烈的主宰着思想，引诱其陷入最本质的动机中。

 

在清晨大雨中，他们欺骗自己陷入一段感情。

 

日子恢复平常，双重身份并未对恋情多添麻烦，他们为别墅添加一丝人情味儿，小记者总是会从大都会带来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小摆件，塞在完美设计的缝隙中。至少给这地方留下他的痕迹，布鲁斯并非不介意，所以偶尔会指出这令房间显得有丝不协调。如若声音毫无笑意，便更有说服力。他们都在向好的方面改变着，阿尔弗雷德的笑容都比过去多了些，在晚餐时，老人会抱怨喂养两个成年男性人类让他的工作量大幅上升，浪费检修蝙蝠侠装备的时间。

 

那天晚上，世界的希望被富豪男友赶进厨房。

 

阿尔弗雷德也说，他不需要再担心有一天需要跑到战场亦或是某个不毛之地捡布鲁斯回家了。

 

阳光终于在克拉克的坚持下点燃了阴影。他似乎知晓戴安娜为什么流露出一副担忧模样，又毫无头绪，是担心这再续的另类的办公室恋情，还是单纯针对个人。亚马逊战士对于布鲁斯·韦恩的了解比自己更多，克拉克不想开口询问，自顾自认为只要相信布鲁斯就够了，不开口，不讨论，就相安无事。

 

哥谭的夜晚始终不欢迎超人，在这方面，蝙蝠侠极度自私的管理他的城市，在夜巡归来时，湖边别墅总会留有更多灯光，克拉克会带着那副愚笨眼镜，笑得真诚，最终示好送上一个亲吻。

 

那会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小心翼翼地印在唇瓣上，直到哥谭独裁者不耐烦地占据主动，以舌尖挑弄。

 

昏暗灯光下有人类发出轻微喘息，以及黏腻水声。

 

平静生活可以持续很久，他们如此相信着。

 

齿轮完美交错，摩擦着发出细微声响，他们是在太合适，每一个眼神都有情感衔接，不会再有人像超人那般能够完全理解与执行蝙蝠侠的想法，甚至不需要多一段话语解释。正义联盟的任务随着天气干燥而变得危险与密集，罪恶滋生在城市角落，像菌菇未被阳光烤到焦熟，反散发出恶心腐烂味儿。蝙蝠侠在这时还要嫌弃超人多管闲事，后者只是笑着将脸颊埋在中年男人耳侧，小声说道：“我只是帮个忙。”

 

“这次别再拒绝我了，布鲁斯，你再是一个人了。。”

 

花花公子浪子回头更是令人津津乐道，多面猜测短暂垄断了哥谭的娱乐版块，他们却未尝有幸看到那更擅长握住蝙蝠镖的修长手指狠狠攥住床单，神明将齿痕留在漂亮肩胛上，还与那些自喉咙里溢出餍足叹息声。感情就是这般莫名其妙，能够再度点燃被大雨淋湿的柴火，他们在片刻安逸中嗅到潮湿腐烂味儿，并活在其中。

 

克拉克认为他将会握紧细碎的灵魂，不会再弄丢了。

 

失而复得的感情让他们在阴影中如获新生。

 

布鲁斯·韦恩认为自己此时正真正的活着，重新爱这世界，生活于其中，在细缝中找到呼吸空间，能将责任抛掷在外。至少这好的像是一场梦，布鲁斯总是这样想到，好似减少思考，便能忘却担忧。他总会陷入噩梦，无论在夜晚克拉克是否陪伴身侧。梦境总是相似，无非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深陷战争，亦或是他们无力再去阻拦下一次危机。甚至布鲁斯·韦恩死在几十年前的夜晚，托马斯·韦恩成为蝙蝠侠，背上这沉重包囊。每一个世界的超人理念都不相同，但同样拥有软肋，玛莎或者路易斯·莱恩，蝙蝠侠在此时清晰意识到——他是这个世界的克拉克的软肋。

 

有一小段时间，布鲁斯还能说服自己，这是一件好事，至少仍在可控范围内。但双面生活慢慢成为负担，他对蝙蝠侠的身份力不从心，难缠的恶徒，无法再躲避的伤害，以及昼夜颠倒后席卷而来的疲倦感。直到达克赛德入侵地球，他竭尽全力将超人从使魔转化器上解救下来，但他怎样去喊克拉克的名字都无法唤醒对方。像是以最糟糕的方式，上演复活的代价。

 

好在超人没有杀死他的爱人，只是造成一点小小伤口，这也足够把克拉克·肯特逼疯了。那双漂亮眼睛透出愧疚与不可置信，他开始质疑自己，陷入另一个怪圈，认为这举动无法原谅。外星科技还烁着拙劣彩光，映着布鲁斯脸色更为惨白，他依旧不算仔细地处理热视线带来那些伤口，烧焦布料散发刺鼻气味儿直直钻入肺腔。他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单单是凑上前给予对方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已然是蝙蝠侠尽力而为了。

 

超人还在道歉，他的爱人让他别再说了。

 

声音夹杂疲倦与冷意。

 

现实强硬地要求布鲁斯冷静下来，无借口再去贪得片刻安逸。他知晓一旦自己无法控制超人，就不能再凭感情肆意妄为。以理智抽离一段感情并不正确，但也无关紧要，布鲁斯感到空洞正短暂的吞食灵魂，总有更正确的事情需要去做。

 

漫长热烈的感情似乎还没有一场梦更为真实。

 

他不能成为超人的软肋，蝙蝠侠可以代替对方守护那个人，却偏偏不能成为那个人。

 

断裂般的疼痛又重新降临，爱就是毫无理由出现，又毫无借口抽离。

 

因感情而成为有可能摧毁太阳的武器，对于布鲁斯·韦恩来说，实在太重了。

 

这几率小的很，也许根本不可能在他活着时出现——如果他能够活到足够久，还未被久伤后遗症吞没。

 

他们被彼此所吸引，盲目地相信未来，这段登对感情始于自欺，止于欺骗。骗自己能对一切放手，尝试单纯去爱。骗对方，自己并未从中感到分毫爱意，骗他说，我无法爱上你。

 

爱是从重生中剥离，很难再去琢磨。

 

在那间重新修葺后的大厅里，超人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听到自己发出呼吸声，震耳欲聋。然后太阳离开了这座大宅，每一块石头都又散发出冷冰冰气味儿。紧接着，他们当做无事发生，去解决世界末日，去拯救这颗星球。人群的庆祝响且热烈，布鲁斯走向最远端，对着缓缓沉入海面的太阳，十指收拢又放松。他的爱不见了。

 

蝙蝠侠便是有这个能耐，以理性玩弄感性，可随时抽身而出。

 

“我们又一次拯救这个世界了，B。”

 

“愈发艰难了。”最后那点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人类没有回头问道：“你记得所有事情对吗？克拉克。”

 

“你指的是什么事？”

 

“你第一次活着时。”

 

“……”氪星人自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好似陷入痛苦，他偏偏不擅长说谎，又不肯说谎，哪怕知晓谎言能够安抚人心，布鲁斯想要听到谎言下的话。说一个谎，他想到，就这一次，仅仅一次就够了。所以他开口：“是的。”

 

对方紧跟着尖锐指出：“克拉克，告诉我，你记得，还是你只是知道。”

 

硝烟弥漫在鼻腔中，飞絮沉沉扬扬，在这城市中连路灯都是一副残破模样，如同那身蝙蝠铠甲一般，充满划痕，狼狈地悬挂在半空中，向外迸发出火花。最终，在漫长沉默下，那一块儿残骸坠落，将无辜车辆砸出凹陷。克拉克嗅到另一种烧焦气味儿，从肌肤表层发起，然后停顿，紧接着是乘以数倍的疼痛钻进肌理。疼痛似乎总是由这人引起。

 

但疼痛归疼痛，梦是该醒了，布鲁斯想到，至少这点私人感情还未对世界产生影响，那边无关紧要。他必须要将感情覆水难收前，狠狠地，狠狠地以理智掌控。蝙蝠侠必须依靠在墙面上支撑身体，浅浅呼吸着，来独自面对这自找的疼痛。他掉入一个断层，很难再将两个一半的灵魂链接起来，甚至事到如今，布鲁斯·韦恩都难以将自我感受放在前列，男人垂下眼，没再去看对方。

 

“我知道过去的事情，我能够感受到我过去所感受到的爱意，布鲁斯，但我尝试过，我无法爱上其他人。”

 

这是最糟糕的了。

 

超人像是陷入极大痛苦，肌肉轻微战栗着，他蹙紧眉头，将难过摆在脸上，声音干涩胜过任何时刻，他说：“可我也没办法爱你。”

 

这算是一件好事情，蝙蝠侠想到。

 

“重生的确带走了我的一部分，布鲁斯，这是代价。”

 

好过头的事情，人类叹出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怀疑我是否真的活着，你曾经是我灵魂的一部分，而我现在甚至不喜欢你。”

 

接踵而至是一股子刺痛，尖锐，毫无征兆扎进脑海里，让那些干涸的血液碎成粉末，粘在思想上，将所有事情搞得乱糟糟。

 

“人心中都会有黑暗面，你如果一味坚持，它会杀死你。”

 

“那你为什么要再次尝试？”布鲁斯·韦恩以一个情人的角度宣判着：“是为了找到你自己，还只是为了让我减少担心？这并不重要，克拉克，我所担心的事情远超过你我本身，失去一段感情会击垮你，或者毁掉我吗？”

 

“如果我没试着找回来我所丢失的，那黑暗面也会杀死我——”

 

克拉克肯特又突然补充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残破铠甲摩擦着发出狰狞声响，细雨落下遮盖部分，但更多只是让混沌场面变得更为冰冷。克拉克咒骂自己的愚笨，更多情绪溢满心头是无可奈何，事情顺其自然发生，他确信自己会爱上对方，有人确定不再会爱了。像是轻描淡写中刻意说出悖论。爱最起初于欺骗自己，然后，他唾弃自己竟然自始至终说着一个谎言，这爱意止于欺骗他人。他试图让布鲁斯相信，面前是一个过去的，完整的克拉克·肯特。

 

是一种病症，随着死亡而死去，伴着新生而新生，他已被对方拿去一半灵魂，知晓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与自己灵魂契合。爱是双向的，疼痛也一样。

 

“我尝试过独自拯救世界，克拉克，而黑暗面没能摧毁我。”

 

他们应当相爱，以爱填补阴暗空缺。

 

“你刚刚感觉到疼痛吗？只是在这个瞬间。”布鲁斯问道，声音有些冷淡，不起波澜，现在他又是那个冷静思考的蝙蝠侠了。“这并不是一件最糟糕的事情，克拉克，至少我们尝试过，你缺失了灵魂，而我有我的顾虑，结束一段关系并不会让世界毁灭。所以，就继续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足够了。”

 

有一道阴影落在黑暗骑士的肩胛上，令其身形一顿，继而被冷风吹走。他变得无畏而沉稳，理智、清醒、好似此前所有疼痛与热烈都只是另一个揣测与实验。

 

“我们拯救过世界，经历过生与死，结果只是因为这些事情没有办法在一起——”超人一字一顿说道。“——可这公平吗？”

 

“人类感情本来就不公平，克拉克，你会发现它是一种可以衡量的东西。”

 

荒诞感情终于止步，那种疼痛趋近麻木，让灵魂悬在半空中，布鲁斯松开拳头，在短暂时间内将理智、责任、现实丢弃一侧。他张开嘴，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只是干巴巴挤出一句：“做好你的工作，超人，别让感情影响了你。”

 

“当然。”氪星人苦涩道，其中感情让人类呼吸一窒。“当然，我的朋友。”